他是个很帅气的男孩,这是我打小学一年级就发现的事实,因为每当他在的时候,我总会脸红,除了我的莫名其妙外,他长得太帅实在是罪无可恕。我一直都不喜欢 他,因为当我的方圆一米有他的时候,我就像只煮熟的螃蟹......我总是不忍心怪罪自己的好色,惟有将罪名安静地送到他的头上。 直到小学六年级的一个午后,我对他的不满如泛滥的潮水.......校长在教育局长的身边,笑的非常灿烂,他们兴致勃勃地看着我们,时尔傻冒一样点着头,还会伸出愚蠢 的手指对着我们指指点点,而我们正在操场进行无聊的羽毛球比赛。一切都是校长争取表现的表演会。
我很是有被出卖的愤怒。小时侯的我,一直是个愤怒的女孩,经常莫名地生出点气来。
比赛是双打的形式,以同桌为单位。他是很轻松地到了总决赛,我却是吃力地跟在他的身后。他也发现了这个问题,看我的时候,眼里总是如同凝视一堆烦人的包袱。
一个球,一个长着不知道是谁的羽毛的球朝我和他飞来,越过了他的头顶,我冲上去,举起了拍子,狠狠地扣了下去,扣中了——扣中了他往回看的头.........
热闹突然逝去,一切都安静下来,我甚至看到了刚刚在眼前烦我的苍蝇都停了下来,冷漠地瞅着我,撇着嘴,对我说——你**的一个十足的笨蛋!
我打中了他,他流了一脸的血。
校长很是气恼,因为我搞砸了他的PARTY。他在缝针的时候,我一直没敢张望。在没看
《天龙八部》的时候,我都不相信还人会和我一样的沮丧担心内疚,直到看了它以后,我才知道,还有个叫乔峰 的倒霉鬼和我有同样的遭遇。不过据说他是一巴掌将他的老婆打下了悬崖,而我,却是一拍敲开了他的眉骨。
“笨蛋!你欠我很多血。” 他一脸阴郁地说,直到多年以后,他的脸都保持着那种阴沉冷漠。
我 突然就哭了,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收到了恐吓。他的表情没有变,但是我的泪却融化了他的声音。
“不许哭!”我还是哭得很凶,“笨蛋,算我们扯平了,现在我欠你很多泪了。”直到现在,我还是坚持,他说的这话很有诗意,这凭地而生的荡气回肠让我更加大雨滂沱,直到他安慰我,至少让我敲破他脑袋的同时,也漂亮地将球回了过去,我才破涕而笑。
我送了他一条蜿蜒的疤痕,但他却没有来得及送我几句什么。
再见他的时候,是一个炎热的夏天,我走在回家的路上,迎面而来的是一阵热浪,还有一群刚在球场上撒野过的男孩。人群中一个高大的男孩让我感觉很熟悉,因为我的脸又红了起来。我没有打算叫住他,因为我还是一眼看见了他眉目中的疤痕......他也没有发现我。
交错而过,我忍不住回过头去,却看见他逆着光线站在那看着我......在没有读过辛弃疾的《青玉案》的时候,我也一直不知道如何描述当时的感觉,读了它,我知道了那叫——蓦然回首,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............
“笨蛋!”他在夏天的黄昏低声诅咒,朝我走来。带来的不只是一阵迎面的风,还有一段短暂的夏天爱情。
那一年,我刚好十五........
我遗下了我的初吻,遗留在了他棱角分明的嘴角下。
夏天过去了,他也离开了。把家搬到了遥远的城市。
在我的想象中,从他家的阳台望出去,看见的除了漫天的黄沙外,应该还有毛主席在城楼上的微笑。
年轻的我们实在是轻离别的,这回,我们仍然没有来得及说什么,我只是伸长了手摸摸了我给他的疤痕........
在看见他还是在一个夏天。
我狠很地诅咒着提出大学要军训的那个笨蛋,太阳毫不留情地烧烤着我们。
就在大家都很慷慨激昂地喊口号时,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瘦高的身影“啊?你怎么在这里?!”我失声叫喊。
我搞砸了原本热火朝天的检阅礼,一如六年前搞坏了校长的表演一样。大肚子“首长”的脸色很坏,我突然现他和校长实在是长的很像。
“笨蛋!!”高个子低声叫嚷,不过让我逮到了他眉目见的笑意。
我们没有任何要在一起的理由,也没有任何不在一起的理由,所以——在无聊的日子里,我们走在了一起。
“我欠你的,”我在他的怀里轻轻说。他笑了,笑容还是像长了翅膀似的难以察觉。
“但是我还是欠你很多泪水......”他在我的耳边说。
他的出现好象全是为了拿走我宝贵的东西,一如三年的那个夏天。
虽然他从来没有说爱我,我也没有说爱他。
还是一个黄昏,我推开他的门,看见他和一个女孩。我没有一点吃惊的感觉,我还真的觉得自己是个侵入者。
我轻轻地带上了门。
我笑了,看上去也许还有点神经质,其实我真的很平静......
不折不扣地是个脸上有故事的女孩,奔波在这个四季不分明的城市。
也是很多女孩奔波在他的身边——为了他的笑容或者是别的什么。
他一直和我隔的不远,走路也只要半个小时就可以看见彼此。
我偶然会想——要是我们一起伸出手去,就能在桌子的一头触摸到对方了。
但是,我们从没有向对方伸过手。
酒吧里的灯光很暗,一个男孩在我的旁边坐下,我的手落在了他光洁温暖的手掌中,我没有抬头,我知道是他,没有一点惊讶。
“我有男朋友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你将来会幸福的......”
“那么你爱我吗?”我问他,话才出口,才发现,在许久以前,我就已经很期盼要知道答案了,我和他都是寡言的人.....
“爱!”他低头喝着酒。
“我一直都不知道。”我在抱怨,但不知道在抱怨他还是自己。
“你一直都是一个笨蛋。”他笑了,仍然是歪了歪嘴,如传说中的撒旦。
我们就这样说着话,语气平静而文明,就像在商定签定契约。这时我们就如暮年的老伴,说着像于自己无关的事。
时间,如踮起脚尖试图作弄大人的孩子,悄悄地流过。
但是,当我们回头的时候,才发现这并不是恶作剧......
他站在马路的对面,看着微醺的我。明天,但是,在无数个明天里,他会一直留在我的心底,留在我最脆弱温柔的地方。
我突然向他奔去,因为突起的欲望!即使我在下一秒里死去,我也还是要用尽我的力气给他最后一个吻。
他朝我大嚷,向我挥手,一秒后,向我奔来,将我狠狠地推离了马路......
在夜里飞驰的车子停住了,他躺下了......
“血!”我跪坐在地上,抱住他的头,“你......还是欠我......很多血。”血从他的嘴和鼻子里涌出。“不要......哭啊,这样我还是......欠了你......好多泪......”
声音嘎然而止,他撒旦似的笑容还是虚弱地留在了他的嘴边......
下一秒,真的死去了,不过不是我,而是他,我还是吻住了他......